[電影] 神人之家 – 神的詛咒,家的出口

by Gary|透明蔬菜

「哥,你覺得神明有幫過我們這個家嗎?」

「一事無成的通靈哥哥、簽賭成性的父親、與神為友任勞任怨的母親,虔誠的神人之家,卻諷刺地像是受到詛咒,不被神明庇佑。攝影機像是法器,導演阿良帶著它回到那20多年未歸的嘉義老家,慢慢化解那些長年揮之不去的業障。鏡頭外的他,一邊將家庭日常盡收眼底,一邊透過鏡頭建立一條回家的路。最終,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,他慢慢地從鏡頭外走進鏡頭內,完整了家,也完整了自己。我想如果有神,那就是電影之神的感召!」

無庸置疑,這是我今年最喜歡的台灣電影。《神人之家》作為台灣紀錄片裡難能可貴的男性私影像,卻將預想中的獵奇、衝突、暴力畫面捨棄,在短短90分鐘內,把4年拍攝期的錄像濃縮的乾淨利落且節奏明快,整部片充滿著那些節制又濃郁的情感。觀影的我們,像是咬下哥哥收成的小番茄那樣,各種情緒隱而未燃,即將一瞬爆發。

《神人之家》在各種意義上,都是我等待已久的電影。2018年跑去看CCDF華人紀錄片提案大會的我,有兩部非常希望他們能夠成功拍出來的片,其中一部就是《神人之家》的前身《阿志》。因為當時的我,也跟導演阿良一樣,同樣對神有極大的質疑。

「媽,妳難道不能不拜嗎?」

看到阿良導演問母親這句話時,我小聲的罵了聲幹,因為我問過我媽一模一樣的話。我總覺得我的母親腦袋裡裝了農民曆,比起家人生日,她更記得的是神明生日。父親生大病的那年,我們到處求神問卜,跪了莫名其妙的老師,甚至進行一場用命借命的奇怪儀式。

我曾說:「妳整天ㄧ直拜,水果買到多到能開店,光明燈、祭解,什麼都作了,為什麼爸爸還會生大病 ?」看到電影裡,阿良媽媽說:「這些年,你們每一個人輪流不在家,都是他們在陪我。」我才回想自己當初的話,有多殘酷 ……

紀錄片迷人之處,在其不可預知性,哥哥種小番茄成為電影的轉折。我在二刷的時候才確實發現,神明真的沒有在眷顧哥哥,當初第一次栽種,哥哥有準確地問神明詳細的栽種日期,卻換來難能少見的大天災,番茄田全毀。外甥酉鑫在通靈人哥哥已麻木且淡然的表情下,代替所有人向神明發難,一個大潰堤,鬆動了現場。求救是必要的,哥哥向神明發出求救信號,正如同媽媽在片頭向阿良求救的那通電話,都讓事情產生轉機。

魔幻時刻不是求來的,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一瞬總和。當眼前映入番茄田長高後的一片綠意盎然,大家都驚呼了起來,更難得的是哥哥的笑容。

「安內有卡輕鬆齁 ?」「有喔」

也是這時候導演阿良,慢慢開始從鏡頭外走進鏡頭內的家。談話不再是單方面的丟問題,母親、父親、哥哥,也對阿良丟出了他們的疑問。

「你為什麼一直拍?」

「你拍到現在有感覺到什麼 ?」

兄弟在番茄田的掏心掏肺,輪流試吃第一批收成番茄的魔幻時刻突然展開。當阿良說著感受到自己好像慢慢覺得完整、覺得不是一個人了的時候。平時木訥的哥哥卻直接了當,頭朝他,正面對他說:「你原本就不是自己一個人啊。」

電影裡大量的電話錄音穿插成了整部片的引子與醍醐味,那是嘉義與台北的距離,好像很遠卻越走越近。母親的求救、哥哥的牢騷與潰敗、重病爸爸的微弱發聲,外甥的活力,都穿透電話,把阿良越拉越近。

「我以前覺得接妳的電話真的很煩,但現在幾天沒講到電話,我就會想要打給妳」

「呵呵,要打阿」

接到父親病危電話的阿良,還是忍不住哭了,即使他終究是問不出父親為什麼這麼愛賭博。但他已不需有遺憾,因為他已經提前回家了。

作為神人之家的支柱。這部電影從母親開始,從母親結束,阿良最後帶媽媽去看了她一輩子沒看過的海。她像是恢復少女心般地獲得解放,她不顧阿良的顧慮,說:「我要去那裡探探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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