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的十月是屬於關渡的熱鬧時節。從關渡電影節開始,接續著關渡光藝術節、關渡自然藝術季、到鬧熱關渡節。今年適逢鬧熱關渡節十週年(食歲),特別推出「關渡宴體驗餐桌」,集合關渡的日常飲食文化,一夜重現。


這次受邀餐桌體驗,走出關渡捷運站後,循著地址來到一條不曾進入過的隱密小巷,抵達今晚關渡宴所在地 ── 多寶藝術學堂。這是一個提供泛自閉症兒童進行藝術創作的空間。今晚的體驗場吃飯成員組成也很在地,有里長、北藝大校方、ASUS基金會成員,三間在地店家代表,包含爐鍋咖啡、關渡鵝肉、L PASTA義大利麵店。入場前每個人拿到一張關渡到台北的火車票,我們等著準備發車。


進入室內,即看見大紅燈籠高掛,其中一盞寫著「關渡宮」。小桌併成的大長桌及擺放正中間的木頭食器盛盤,已可預見會是一場分食共享的盛宴。



每一道料理上桌前,會有一張圖卡,上面寫著「甘豆」配上年份。「甘豆」即「關渡」,其地名是取自凱達格蘭族地名「Kantou」而來,當地人習慣用台語發音,叫它「“Kan-tāu”」。
河是地方聚落的生活起源。「關渡宴」由土地公與說書人引路,地方故事與日常飲食相互映照。沈睡已久的土地公甦醒後,從淡水河的故事說起。「獅象隘口」的「獅」是指淡水河左岸五股獅子頭,「象」是指基隆河出淡水河的關渡象鼻頭,兩岸形成天然的隘口,是臺北淡水河水系通往大海的匯流處,也是長久以來的狹窄天險。直到1963年葛樂里颱風造成台北大淹水,遂於隔年炸掉隘口,沒想到卻讓五股的良田變濕地,淡水變鹹水。




第一道料理是一碗湯,取自阿成切仔麵的湯。初上桌時,其實驚訝大於驚喜,但事後回想,這樣的一碗鹹淡正好的純淨湯頭用來暖胃再適合不過。看似淡水卻不淡,也是關渡的最佳寫照。第二道料理的關鍵字是「鴨」與「煤」,讓寶萊納啤酒餐廳的特製鹹鴨蛋Pizza裝上雙腳,像是一群圍繞著煤山的鴨子在遊湖,點出1980年代曾經在關渡興盛一時的養鴨跟撈煤船兩大產業,甚至鴨蛋曾是關渡重要的伴手禮。



突然的火車聲加上剪票的車掌小姐的出現,帶我們重回1903年設置的「關渡火車站」,讓我們帶上一顆關渡宮無名茶葉蛋上車吧。北淡線停駛後,轉瞬來到現代,車站遺址也已不復在。2004年華碩為首的科技廠陸續進駐關渡後,為此地帶來新的生機與風貌。 L Pasta 義大利麵則是一間剛進駐關渡碼頭貨櫃屋不久的新餐廳,其招牌料理塔香蝦蝦麵,由華碩電路板作為食器盛裝,兩者新新相印,象徵「新關渡」的誕生。






中場是飲品時刻。爐鍋咖啡老闆談到他從北藝大學生時期到自己開咖啡店創業的過程。當初開店之時,整排店家都是工廠,不像現在都轉為餐廳。他今天也特別提供新研發可回沖的咖啡包。爾後,他大談關渡的日常,侃侃而談哪家雞排好吃,哪家店有隱藏菜單,要怎麼點才內行。也談到咖啡店對面海南雞飯的蔬菜是自己菜園種的菜,甚至會送菜給他們吃。近距離感受「真正在地店家」對地方的熱愛,今晚的關渡宴格外地真心。


上營大屋滷味在徵得媽祖婆應許下,用關渡宮的供品盤盛裝。已有300多年歷史的關渡宮,則是北台灣最老的媽祖廟,也是我兒時最重要的關渡記憶。土地公呼喊著關渡媽,用籤詩比對誰才是他尋找之人,賓客椅子下的籤詩是由主辦單位求得,人人都有上上籤。「請關渡媽」的習俗從清代開始,日治時期規模逐漸變大,主要為了杜絕瘟疫天災。雙人一組分食的阿好雙胞胎,咬下去將將好的口感,以及互相傳遞來去的滷味盤,讓用餐氣氛不斷升溫。





今晚的大菜這時上場。雞鵝豬三種肉的風味一次滿足,配上小巧可愛的油飯球。這時正是互相敬酒之時。只是今晚的我們不需要茫,用茶與咖啡互敬這難得的共食之夜。星馬海南雞飯小店起家,雞肉軟嫩度剛好,忍不住會一口接一口。關渡鵝肉的老闆原本是念電子系的,卻因為對鵝的興趣,開起餐廳,今天賓客裡也有老闆的弟弟跟我們共襄盛舉,聽說生意太好,會提早關門,旁邊ASUS基金會的姊姊就小抱怨,之前下班去就買不到的狀況。在地經營超過30年的晟記燒臘莊的叉燒肉質跟醬料的甜度皆剛好,配上35年老店,關渡禚家餃子館 的特製煙燻辣椒,撞擊出一種舒服的滋味。1694年生成的關渡平原是北台灣最大面積的平原也是天然良田,這裡的風土水文,也是孕育這些美食的精神來源。



用關渡龍舟隊船槳送上的關渡市場鮮炸雞的炸物,初以為只是普通的小食,沒想到配上生菜,吃起來外酥內嫩且爽口。關渡龍舟隊不是什麼雜牌軍,他們最初的組成由當地漁民為主體,從1960連續奪得21屆的龍舟賽冠軍,是當地居民的驕傲。每逢冠軍遊行時,成員們會扛著漁船,沿著村莊繞行一圈。接著要上菜的波霸紅燒雞腿飯卻不是提供雞腿,而是隱藏版的銀耳蓮子桂圓湯。這間從民國81年,一個不到一坪,靠著波霸奶茶熱銷的路邊攤店,慢慢開展販賣雞腿飯,成為地方的日常。銀耳蓮子桂圓湯每次要熬煮3小時,能喝到是一種幸運。第一口下去的時候,我才知道我太小看它。銀耳跟蓮子的口感、湯品的甜度拿捏地剛好,身心像是被這一小碗甜點安心地包覆。





關渡宴來到尾聲,一事製菓黃澄澄的檸檬塔象徵金黃色的稻田,這是2024的豐收時刻。說書人領著大家進入最後的迎神,我們將故事過程中的車票、籤詩、竹筷圈起,直立在稻田裡,製作成土地公拐,這是等待土地公來巡田,給他的體貼,也讓彼此互為依靠,讓這塊土地變得更好。



這時背景音樂傳來陳明章的《關渡之歌》 這是首蒐集在地居民故事,由鍾永豐填詞、陳明章譜曲的共同創作歌曲。作為這場關渡宴再完美不過,歌詞是這樣寫的:
夏天,你若看著觀音山的山頂在罩雲
美麗的台北城, 一定會落雨
南風速速,行過愛人啊散步的淡水河
關渡平原的粟仔 ,每年七月準備來豐收
冬天 ,你若看到大屯山的山頂佇罩雲
咱干豆就浸在落雨天內底
自然公園,濟濟的過冬鳥
歡喜恁來遮,大家就愛吃呼飽



離開晚宴,忍不住內心默默地雙手合十,感謝關渡文化藝術基金會的盛情招待,也更加期待10/26的鬧熱關渡節開幕。